近年转向吹捧中共 普京策士杜金驱动战争 加速俄罗斯衰落

现代俄罗斯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亚历山大·杜金(Aleksandr Dugin)被誉为“普京大脑”。

乌克兰战争爆发后,被誉为“普京大脑”、现代俄罗斯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亚历山大·杜金(Aleksandr Dugin)的论述和影响再次引发讨论。曾宣称中国对俄罗斯构成巨大威胁的杜金,近年来态度匹变,转向吹捧中共。有学者指出,杜金的思想是驱动乌克兰战争的动力,然而最终可能导致俄罗斯自身的衰落。

杜金曾是俄罗斯前国家杜马主席的顾问,参与组织了国民布尔什维克党和欧亚大陆党,并创办反欧洲的欧亚青年联盟,被媒体广泛誉为“普京大脑”、“俄罗斯的灵魂”。

杜金在1997年出版的600页著作《地缘政治基础:俄罗斯的地缘政治未来》(Foundations of Geopolitics: The Geopolitical Future of Russia)中曾预想在欧洲、亚洲、中东分别建立欧亚的“俄罗斯-德国”、“俄罗斯-日本”、“俄罗斯-伊朗”三大同盟轴心,统一后的欧亚帝国领土可以从都柏林延伸到到西太平洋边的符拉迪沃斯托克。

杜金称得上是“国师”吗?

纽约大学历史学和俄罗斯与斯拉夫研究的退休教授珍·波本克(Jane Burbank)上周投书《纽约时报》指出,欧亚主义是驱动乌克兰战争的理论动力,而杜金是将该理论直接注射到俄罗斯权力血液中的关键人物。

“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杜金影响了很多俄罗斯精英,包括军队和外交界精英的思想方式。这本书由一些军方研究院资助, 供俄罗斯军队人员阅读。”波本克对美国之音说。

纽约大学历史学和俄罗斯与斯拉夫研究的退休教授珍·波本克(Jane Burbank)。(照片来源:纽约大学网站)

她认为,不同于民主国家较为短期、走马灯式的策士培训方式,俄罗斯的培养体系有助于延续杜金的思想寿命,并渗入一代又一代外交决策者的头脑中。

“普京的演讲没有体现他(杜金)的全部观点,但是有一部分。我认为杜金尽管算不上普京的直接顾问,但是他关于俄罗斯帝国的理念和地缘政治目标影响了他身边以及俄罗斯公共生活中的很多人。俄罗斯有着长远的态度,对研究某些国家的专家进行了长期训练。美国对专家和理论的培养则更为短期。很明显,决策者和专家群体在俄罗斯扮演着重要角色。”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指出,杜金塑造了一批极端派和保守主义活动人士和政治家的帝国意识形态,但是实际上对克里姆林宫的决策影响力有限,还曾因牵扯到欧洲的极右翼运动(far-right movements)而在国内备受争议。

Riddle Russia杂志的政治分析家及编辑部主任安东·巴尔巴辛(Anton Barbashin)在2014年发表《普京大脑》一文,剖析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背后的杜金哲学。目睹着这个外号走红网络,巴尔巴辛对美国之音表示,起初他并未打算采用这个标题,但是被《外交事务》的编辑更改。

Riddle Russia 杂志的政治分析家及编辑部主任安东·巴尔巴辛(Anton Barbashin)(照片来源:Riddle Russia网站)

“我们从来不认为他是普京的大脑或者影响了普京的外交政策。杜金曾经在一些边缘性的政治精英中非常受欢迎。他被多次援引,并出席很多政治脱口秀,但是2014年发表了太过批判性、太过刺耳的评论,不能再上镜,也被大学解职。他后来作为边缘人物回归。普京是自己出的主意。我不认为乌克兰战争背后有宏大理论或意识形态,这是一个非常肤浅的决定。欧亚主义曾经很流行,但是不切实际,没有在俄罗斯扎根。俄罗斯前外长普里马科夫(Yevgeny Primakov)的‘多极化’论述更加准确。”

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艾略特国际事务学院欧洲、俄罗斯、欧亚研究所主任玛琳娜·劳瑞尔(Marlene Laruelle)也持类似看法。她在美媒Unherd上撰文强调,杜金在军工、政商等领域都收获了支持者,比如和俄罗斯东正教会关系密切的富豪马洛费耶夫(Konstantin Malofeev)以及吉洪主教(Bishop Tikhon)。

但是,劳瑞尔认为,杜金的思想太过激进和晦涩,无法满足普京政权的实际需求,他也并未在任何被政府收买的公民组织中任职。普京身边不存在某一位国师(guru),而是杂糅了多元化的意识形态光谱,比如宗教哲学家别尔嘉耶夫(Nikolai Berdyaev)、苏联民族学家古米廖夫(Lev Gumilyov)、保皇派哲学家伊万·伊林(Ivan Ilyin)。

此外,普京身边还有一些更为隐秘的影响力来源,比如在新冠隔离期间彼此长期共处的密友、银行家尤里·科瓦尔恰克(Yuri Kovalchuk),似乎灌输给他要超越现实条件、努力创造历史遗产的观念。

“普京的世界观经过多年积累,更多地是出于他个人对西方的怨恨,而不仅是某种意识形态塑造而成的。他阅读的一些俄罗斯哲学经典著作坚持认为俄罗斯要与西方作历史斗争,强调乌克兰在两种文明边界之间的角色,这强化了普京自己的生活经历。” 劳瑞尔写道。

从瓜分中国转向吹捧中共

引人注目的是,杜金在其著作中专门列出名为“中国的覆灭”(fall of China)章节,指出对俄罗斯构成威胁的中国必须进行“领土解体、分裂以及政治和行政上的分治”、“尽最大可能被拆分”。

杜金建议俄罗斯将西藏-新疆-内蒙古-满洲作为安全带,而且应鼓励中国向南发展,扩展自己在印度洋地区、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的影响力(越南除外),作为地缘政治补偿。俄罗斯应该将千叶群岛归还给日本,并挑起反美主义来操纵日本政治。蒙古也应并入欧亚-俄罗斯地带。

“安全带的主要任务是使这些土地处于心脏地带(heartland)的控制之下,同时利用俄罗斯潜在的地缘政治盟友印度和日本,以及在北京支配下受苦的当地人民。对于中国来说,这条安全带可以作为‘北上’、进入哈萨克斯坦和西伯利亚的战略跳板。这些土地南面紧邻勒那地区(Lenaland),世界主要势力的地缘政治阵地对抗将不可避免地在此展开。”杜金写道。

纽约大学退休教授珍·波本克对美国之音说,“这个章节很吓人。杜金想要分裂中国、拿走俄罗斯边境的领地。他当时认为中国像英国、美国一样是海权国家,对俄罗斯的扩张主义构成威胁。其实早期欧亚主义的理论家一直很犹豫,认为中国文化不能融入宏大的欧亚领域。特鲁贝兹科伊(Nikolai Trubetzkoy)在《成吉思汗的遗产》中写道,中国不属于欧亚大陆的领域。杜金在九十年代的作品中继承了这个主张。”

她认为,俄罗斯目前非常依赖于中国的中立。但是,中俄只是短期合作,两国在中亚地区的长期利益存在冲突,比如哈萨克斯坦。

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周一(3月28日)表示,俄中关系处于有史以来最强劲的水平,西方国家正试图通过前所未有的制裁来孤立莫斯科。

过去20年,中国利用西方市场经济和资本强化了专制统治的镇压机器,杜金对中国的敌意似乎演变为拉拢。今年3月14号他在接受俄语媒体采访时说,中国当年曾经差点失足落入西方的怀抱,不过还是决定在某些领域彻底拒绝了西方模式,“这是明智之举”。

2018年,杜金到复旦大学开展讲座,称赞中国的“天下”体系,以及中、俄、美、欧可作为多极化世界中的四个极。受习近平智囊张维为邀请,杜金到北京大学吹捧中共就是中国的核心地带和中轴,利用全球的经济、技术为国家利益服务,建立起不同于海权世界的稳定政治秩序。

弗吉尼亚联邦大学怀尔德政府与公共事务学院的助理教授本杰明·杨(Benjamin R. Young)(照片来源:弗吉尼亚联邦大学网站)

他还认为,“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保障中国和俄罗斯的独立,形成对抗大西洋世界秩序的中俄联盟。

弗吉尼亚联邦大学怀尔德政府与公共事务学院的助理教授本杰明·杨(Benjamin R. Young)告诉美国之音,杜金是当代俄罗斯的卡尔施密特,欧亚主义理论迎合了全球的威权主义潮流,他针对中国的肢解理论以及随后的态度演化在某种程度上是出于对抗西方的战略需要。

“这纯粹是基于俄罗斯帝国主义的伪历史和神话的猜测。杜金设想了一个围绕反对西方自由主义而组织起来的地缘政治集团。这包括俄罗斯、中国、伊朗、朝鲜等。他对中国的制度有共情之处,因为它反对自由化的现代性和西方文化。对于杜金来说,他的整个世界观实际上是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即自由主义是一种颓废和不道德的文化毒药。”

俄罗斯将接棒罗马帝国,还是面临崩溃?

据联合国估计,乌克兰战争已导致至少1100名平民死亡,超过1000万人流离失所。乌克兰国防部门在3月28日的行动简报中表示,俄罗斯军队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的五次袭击已被击退。

当俄军在前线屡屡碰壁、俄罗斯在西方制裁下沦为国际弃儿,杜金在个人脸书上编织着截然相反的叙事:俄罗斯在火、尘与血中作战,以第三罗马的身份限制着迦太基。

“俄罗斯在乌克兰将恢复秩序、正义、繁荣和体面的生活标准。俄罗斯带来了自由。俄罗斯是唯一一个能够成为世界帝国的斯拉夫国家,也就是一个绝对主权的国家……因为我们是罗马帝国。罗马帝国就是我们。”

一位网友用俄语留言道,“作为一名医生,我很担心你的的健康。你急需找心理医师进行全面检查。”

位于罗马尼亚的锡比乌卢西安布拉加大学全球研究中心主任西尔维乌·纳特(Silviu NATE)(照片来源:锡比乌卢西安布拉加大学网站)

位于罗马尼亚的锡比乌卢西安布拉加大学全球研究中心主任西尔维乌·纳特(Silviu NATE)对美国之音表示,俄罗斯跟罗马的可比性在于罗马最终陷落的命运。这将比苏联的消亡更可怕,彼时秘书长级别的权力还受限于共产党的中央委员会;战略选项和核冒险都不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俄罗斯接下来很可能面临的是政治食人(political cannibalism)。根本问题不在于它的帝国梦,而是究竟有什么人、有什么方式能够让俄罗斯免于沦为拥有核武器的失败国家(failed state)?”

3月26日,美国总统拜登在波兰演讲中表示,正义即力量 ,美国与乌克兰人民站在一起,而普京不能继续掌权。白宫随后澄清,拜登并非呼吁政权更迭。

美国詹姆斯敦基金会(Jamestown Foundation)高级研究员亚努斯·布加斯基(Janusz Bugajski) 告诉美国之音,普京政权不该有下台阶的机会,拜登政府应该效仿里根将俄罗斯宣布为“邪恶帝国”。否则,俄乌战争即便落幕,也不过是另一场战争前的幕间休息(interlude)。

詹姆斯敦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布加斯基(Janusz Bugajski) 的新书《失败国家:俄罗斯解体指南》(Failed State: A Guide to Russia's Rupture)即将在2022年春季出版。(照片来源:布加斯基提供)

布加斯基回顾历史指出,杜金解放乌克兰的帝国野心反而会加速自身的衰落,俄罗斯真正需要解放的是俄罗斯联邦自身——立足于脆弱的历史和意识形态基础上,未能形成统一的国家认同,或者成功转化为民族国家和公民国家,还有经济停滞、官员腐败和和人口的负增长趋势都埋下了社会崩溃的种子。

“乌克兰现在也许形成了史无前例的身份认同。许多乌克兰人以俄罗斯祖先为耻,也不再说俄语。普京摧毁了俄罗斯世界(Russkiy Mir)的民族主义。我希望这给中国上了一课,不要自以为邻居弱小就发动入侵。我认为台湾不会轻易言败。”

布加斯基在《国家利益》上撰文预测,可能会导致俄罗斯解体的导火索包括乌克兰战争失败导致军队哗变、普京试图将权力移交给继任者、民间爆发对经济贫困的强烈抗议、不受警方控制的强硬派或民族主义者的暴力挑衅等等。美国需要制定包括支持地区主义和联邦制、承认主权和分离的意愿、加强与俄罗斯接壤国家的安全等一系列前瞻性战略。

“那时杜金应该会犯心脏病或者死于什么并发症吧,就像国防部长邵伊古一样。如果普京接下来几周还在位,应该会让杜金噤声或者至少边缘化他。”布加斯基说,“杜金现在是典型的俄罗斯式捶胸(chest beating),当霸凌者害怕战斗或者感到不安,就会捶胸示强来试图吓退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