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末代通识科学生谈一个时代的终结 如何面对大专院校国安教育

香港中学通识科上学年结束后走入历史,有末代通识科中学文凭试考生形容为“一个时代的终结” (美国之音/汤惠芸)

香港三年制高中课程核心科目之一的“通识科”,被香港前特首林郑月娥等建制派人士及中国官方传媒批评为“教坏年轻人”,导致大批学生参与2019年反修例运动。香港教育局2021年4月公布,高中通识科改为“公民与社会发展科”,中学通识科在上学年结束后消失于香港教育界,末代通识科学生今年9月新学年成为大专院校新生。

有末代通识科学生表示,不认为通识科煽动年轻人上街示威,当局取消中学通识科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对学生的思想以及学术自由的终止符。

香港教育局2009年起推行新高中课程,通识科成为4大必修科目之一,2012年成为香港中学生进入大学的必考科目之一。

香港中学通识科新学年正式走入历史

根据香港教育局的通识科课程宗旨,包括加深学生对个人成长与人际关系、香港社会、现代中国以及全球化等各方面的理解,训练学生对不同情境中经常出现的当代议题作多角度思考等。

通识科被视为香港教育史上最具争议的科目,尤其2019年6月香港爆发史无前例的反修例运动,学生成为上街示威争取民主制度的最主要群体,香港前特首林郑月娥等建制派人士及中国官方传媒,批评通识科“教坏年轻人”,导致大批学生参与反修例运动。

林郑月娥2020年11月接受传媒访问表示,通识科由十多年前推行的第一天起已出现问题,当中的“批判性思考”被异化,变成每件事都反对才算批判性,她表示,政府推动改革通识科并非受北京施压,亦不担心会激化退学及移民潮。

香港教育局2021年4月公布,高中通识科将改为“公民与社会发展科”,最后一届中学文凭试通识科考试今年4月27日举行,之后历时14年的中学通识科消失于香港教育界。

末代通识科考生指一个时代的终结

现年18岁的“末代通识科”考生阿壹接受美国之音访问表示,不认为通识科煽动年轻人上街示威,当局取消中学通识科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对学生的思想以及学术自由的终止符。

阿壹说:“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因为其实始终通识科都是‘填鸭(教育’的一环,但是它始终某程度上真的可以训练到学生的批判思考的,虽然它(通识科)的价值未至于非常高,但其实它都真的可以一部份地训练学生的批判思考,所以取消它其实是、都真的是标志着一种对学术自由,对学生的思想自由,又或者学业上的、即是学术自由等等的终止符。”

阿壹坦言对中学通识科的完结没有太大感触,他反而担忧取代通识科的“公民与社会发展科”(简称公社科),可能对新一代的香港年青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阿壹说:“好像‘公社科’教你‘爱国’、‘爱国’、‘爱国’那样,但其实你(学生)到时出到(社会)工作,或者其实都是为了读书而读,你不会真的很钻研,它(学校)跟你说怎样‘爱国’(爱中国),你未必会真的‘听得入脑’(完全认同),但是始终都有一个担忧,因为其实它真的是一个‘填鸭式教育’,真的有一点‘洗脑式’那样,都会有一点担忧真的是一部份影响了下一代、或者其他学生的想法,因为始终我们现在很多新闻其实在电视上面都看不到,‘大台’(主流电视台)有很多新闻都不会播,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中学生)要找一些资讯是比较难,真的要自己上网找,如果你不是对很多时事有兴趣的时候,你都不会特别上网找新闻的,面对这些状况的时候,其实就‘公社科'给他们的资讯变得很大,可能很大的资讯来源都是来自这个科目的时候,我觉得这方面是值得担忧的。”

对大专院校学术自由的想像几乎幻灭

阿壹表示,他从小有做义工服务社会,直至2019年社会运动,他发现有很多社会议题都被忽略,民间的发声空间不足够,他立志成为社工希望推动政策的改变,从而改变社会。

阿壹表示,他的中学文凭试整体成绩可以进入其他较热门的大专院校科目,但他还是选择按自己的理想,入读一间大专院校的社工系,希望毕业后可以成为社工。

2020年6月30日深夜《港区国安法》实施后,香港由幼稚园、小学、中学,以致各大专院校都必须安排国安教育的内容,8间香港政府资助的大专院校都将国安教育列为必修课,甚至成为毕业要求。

今年9月香港大专院校新学生星期一(9月4日)陆续开学,阿壹表示,已经有心理准备大专院校的学术自由受到很大限制,他形容对于大学生活享受学术自由的想像几乎幻灭。

阿壹说:“期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因为以前会觉得我现在读中学、小学可能很多限制那样,去到读大专院校的时候其实限制少很多那样,因为事实上(应该)是的,但是去到2021年看到不论大学的学生会,突然间就被取缔了,或者突然间又加入一些国安教育科目,其实看到这些(事情)很多时自己的想像不是说幻灭吧,不过,已经知道不会去到自己想像那么多自由的了,即是未至于会是期望太多。”

忧当局强硬推行爱国教育或有反效果

阿壹表示,不担心接受大专院校的国安教育会影响自己的价值观,他认为只是浪费学业时间去读一科没有什么意义的科目。

阿壹说:“其实就算要读(国安教育)我觉得都是纯粹是浪费了一些时间,我不会觉、因为始终自己都是,或者我们去到这个年纪(18岁)都比较大了,不会说因为突然读完一科,可能我们一向学通识(科)也好,或者一直学‘生社科’(生活与社会课程),不会说读完这么多东西,不会说突然间可能大学4年或者大专院校读4年,一个国安教育就突然间将我们过往的价值观完全翻盘的,即是我就反而不太担心这件事情,我觉得纯粹是会浪费时间去读一科没什么意义的科目。”

阿壹表示,他这一代的香港年青人习惯有思想自由,他质疑当局强硬推行洗脑式的爱国教育,可能带来反效果。

阿壹说:“但是有很多时候,如果你(当局)硬推要学生读(国安教育),而且有时候青少年的心态、即是比较年少的小朋友的心态都会是觉得,你要迫我做的其实会有一种反叛的心态的,所以其实在这种这么强硬地去推动这些爱国教育,这么‘洗脑式’的爱国,或者是身份认同的教育,是不是真的有效呢﹖我其实都是比较保留的。”

生于乱世有种责任不想放弃香港

记者问及,2019年社会运动的时候,不少社工被拘捕甚至被控告暴动等罪名,社工成为相当敏感的职业,尤其他的志愿是接触青少年,从事社会政策倡议,会不会担心将来的工作会相当敏感﹖

阿壹表示,不会因为可能有危险而放弃读社工系,他坦言很多香港年青人读大学都是为了将有稳定的收入及工作,香港经济及社会状况近年不断恶化,很多香港年青人移民外国找出路,不过,阿壹表示,他不会放弃自己土生土长的香港。

阿壹说:“它们(政府)就说现在香港很繁荣稳定了,但是其实每日看新闻就是那里有人被抓了、突然间有刀案,这样其实在面对这些状况的时候,不如去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不是更好吗﹖即是始终都是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下去而已,为什么我不去别的地方发展呢﹖我不是‘奉旨’(必须)要留在这里(香港)的,我都明白很多人是会这样想,但是对我来讲,我始终觉得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觉得当是”生于乱世有种责任”那样,而且就算我走了,其实这个社会千疮百孔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末代考生指通识科令人“又爱又恨”

现年18岁的“末代通识科”考生阿Ben接受美国之音访问表示,当局取消通识科是一个遗憾,在他经历的高中课程当中,通识科是他比较可以放松的科目,他形容是令学生“又爱又恨”的科目。

阿Ben说:“我会觉得(取消通识科)是一个遗憾来的,我想通识科是一科很多人都会形容为‘又爱又恨’,因为你爱的是我自己会觉得,因为都可能是老师的关系,上通识科是我在这个学制底下我最放松的一科,可能是我有接触一些不同的议题,我自己基本上真的不需要怎么‘用脑’,上课就真的是听就已经可以了,又不需要故意怎样去很用心去温习,可能真的是‘操(练)’(考券)去到(应付)那个考试制度。”

阿Ben坦言通识科有不足之处,尤其中学文凭试只是靠操练试卷考取高分,未必一定可以在考试的时候发挥批判思考,但是他不认同有建制派人士认为,通识科“教坏年轻人”导致大批学生参与社会运动。

阿Ben说:“通识科会有它的不足,但是绝对不是某些派别讲到那么‘洗脑’,即是都要视乎那个老师怎样去教,其实我自己的观察就是绝大部份的老师都是有正有反,建制、民主任何的声音其实它们只要是很持平地去讲那个议题,其实一定会涉猎到。”

无时无刻要避免触及红线压力大

阿Ben表示,在过去几年的社会大环境急速变化之下,他的抱负有所改变,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理想,选择入读一间大专院校的新闻学系,他坦言怕现在不读将来未必可以在香港读新闻学系。

阿Ben说:“我怕(新闻系)可能连读都没得读啊﹗所以我就想‘读咗(了)先’,对啊,我可能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真的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都不会只是专读新闻学,我都可能会读其他Media(传媒)、真的传理学的东西,就不光只是新闻学。”

对于新学年开学后如何面对国安教育﹖阿Ben表示,参加迎新活动的时候,有教授表明其中一科新闻伦理,将会涉及现今香港记者在国安法下,如何继续从事记者的工作,他觉得这样的教育是提醒他,要有心理准备在香港生活或者工作,无时无刻都要避免“踩到(触及)那条红线”,他坦言读新闻系或者将来做记者,压力是会比其他人大。

阿Ben说:“你由读这一科(新闻学)或者你继续要在香港生存,你就好像每一件事情都提醒着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无时无刻都要小心,不要‘踩到(触及)那一条红线’,但是‘那条红线’是无声无形的嘛,我觉得那个压力、特别是我接下来读新闻学,我觉得那个压力是会比其他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