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涟: 中美两国拆迁户霄壤之别的命运

常有人用宏大叙事方式比较中美两国的差别,有比较政治制度的,有比较人居环境的,也有比较教育制度的,当然更多的是比较收入水平。但我近日看到的两篇有关拆迁的报道,却比上述几个角度更能直观地说明美国人与中国人生存状态之差异,这差异就是:在以人权为本的美国,公民权利得到法律强有力的保证;在权力至上且肆虐无边的中国,政府本身成了剥夺人民各种权利(包括生存权在内)的罪魁祸首,民众即使用生命维权也只能为世间留下又一幕人间惨剧。

先说一个中国人听了会感到象天方夜谭的美国拆迁故事:10美元购买纽约曼哈顿区的高级公寓。这个故事的背景如下:纽约曼哈顿区东村火星酒吧曾是公认的最好的平价酒吧之一,因而成为流浪者群聚的艺术场所,它不但以喧嚣古怪的顾客而闻名,也以满墙的涂鸦和震耳朵欲聋的爵士乐而广为人知,极富个性和艺术感染力,因而成为纽约著名的文化符号。今年6月底,这栋保留着老纽约记忆的老房子即将被推倒,在该片土地上将建起一座12层65套的高级公寓。

火星酒吧楼上是廉价公寓,楼上的9位房客在6月底将被迫搬离他们租来的房子。但是他们与建筑开发商BPC达成的协议是两年后花费10美元即可在这栋新的高级公寓里购置一套新公寓。

这样的便宜事情是依靠什么捡来的?其实是两条,一是美国的法律保障房客的权益,一般情况下,房东不能赶走房客,房地产开发商就算是买下了房子,成为新主人,也无权赶走原来的租户;二是美国绝大多数州的法律规定贫富混居,在新建住房中必须有一定数量的低收入房。BFC的住房建设计划中,指定了13个单元为低收入单元。这9位坚持不愿意搬家的“钉子户”获得了10美元购买住房的优惠,另外4套将以15万美金的价格卖给那些年收入不足6.4万美金的人。这一收入水平约为该地区平均中间收入的80%。

这样的故事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如果国内读者不相信,请上网搜索这条消息“BFC Partners gives away East Village condos for $10 each”。

中国的拆迁故事却让人听了恐怖,几乎每天在中国不同地方都上演着有关拆迁征地的“血色故事”。前年四川唐福珍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自焚的镜头,通过视频流传到国外之后,让外国人见到了中国拆迁的血腥与恐怖。但是从那以后,自焚抗争的事情越来越多,人们日渐变得麻木。南都记者谭人玮在微博上说:“唐福珍自焚后,再有自焚就很难引起媒体兴趣了。江西宜黄是因为有三个人自焚,另加跳楼,加官员见死不救还不让人自救。每一次极端事件被报道后,都抬高了同类事件报道的门槛”,这段话说明了中国人“身体维权”效益逐次递减的残酷现实。

就在有关拆迁的新闻已经引不起人们兴趣的时候,四川成都双流县成立的维稳新机器再次将拆迁这个话题推向公众视野。成都专门成立一支“综治服务队”,用来对付拆迁户的反抗。这只队伍主要由无业农民构成,已经在今年3月30日双流“大展神威”。西南地区第一条城际高速铁路——成绵乐城际高铁工程拆迁,成都市双流市村民黄文伟被迫绝地反抗,驾车冲撞前来强拆自家房屋的拆迁者,然后持刀劈刺,致使九人受伤。参加拆迁的强制执行者就是黄文伟所在村庄的邻村村民,受政府之雇前来拆迁。媒体感叹:“强拆执行者和被强拆者,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有的甚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高速推进的高铁工程把他们置于鱼死网破的拆迁争斗中,两败俱伤。但是,到底谁在伤害谁?”

这一底层成员为了一点钱不惜同类相残的故事,令我想起一个猴子的故事。中国广东人食猴脑,关在笼子里待死的猴子们知道自己的命运,每当厨师前来挑选猴子时, 猴子们就盯着厨师,一发现其眼光落在哪只猴子身上,就立即将那只猴子推搡到笼子门口去。这只被同类抛弃的猴子流着眼泪,被迫接受命运——中国国民性与国运之间的关系是个大题目上,在此就不延伸下去了。

中美两国拆迁户天壤之别的命运,体现的是权利为本之国与权力肆虐之国之间的本质差别。美国的立国立法原则都是权利本位,一切从保护人的基本权利出发。以纽约租房法律为例,其特点是保护相对弱势的房客。房主不能赶房客走,更不能以断水断电等各种方法相逼。即使房客不交租金,房东也只能上法庭解决。而中国是权力本位,立国立法基本不考虑人民的权利,只考虑政府行使权力的方便及规定人民要对国家尽的种种义务。

这就是美国拆迁过程中“钉子户”能够用10美元的象征性价格购置低收入房,而中国拆迁过程,血拆故事没完没了的深层制度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