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出走”

夏港在柬埔寨马德望省的柬埔寨-泰国边境检查站等着接受边防检查。她准备回到泰国工作。 “如果我们不去上班,我们就无法生存,”她说。

柬埔寨马德望省的德山边境检查站,每天清晨都熙熙攘攘,尘土飞扬,成百上千的柬埔寨人在慢慢升高的气温中耐心排着队,等候接受柬埔寨与泰国的边防检查。

他们是流动工人,多数是年轻人和中年人,来自柬埔寨贫困的西部村庄。他们一旦过了境,很快就登上一辆巴士,前往泰国的一个村镇和城市,到种植园、建筑工地、食品加工厂或者制造工厂上班。

他们多数人每年只在佛教节日期间回乡探亲一次或者两次。

夏港今年34岁,是一名流动工人。她与很多人一样等待返回泰国。她似乎一切听天由命。

她说:“柬埔寨找不到工作。如果我们不工作,就无法生存,所以必须去找工”。夏港抱怨说,她和丈夫大约两年前开始跨境工作的。在此之前,他们在马德望省庄公社的农田连续歉收,被迫借债度日。

到泰国做工的柬埔寨人估计有一百万。泰国非技能就业的工资比柬埔寨高出几倍。大约一半人像夏港一样合法入境,其余非法偷越边境,地下中介经常为偷渡提供帮助。

柬埔寨境内上百万贫困的农民也向首都金边迁移,在那里的车衣、旅游和建筑业寻找就业。

尽管柬埔寨经济近年来强劲增长,跨境和境内流动找工的人数依然持续上升。原因是,新创造的就业只集中在城市产业。农村缺乏就业机会,农民欠债严重,柬埔寨人继续被迫离开农村,进入城市或者跨境找工。

亚洲基金会2016年的一份报告说,柬埔寨三分之二的家庭向发放高利贷的小额贷款机构借贷,年利率在25%和40%之间。报告说:“这让柬埔寨家庭面临巨大的还款压力,流动就业就成为增加收入的渠道。”

夏港和女儿在柬埔寨马德望省的德山边境检查站。夏港和她丈夫在泰国的农场工作约有两年了。

国际劳工组织等劳工权益组织连续几年提出警告后,泰国和柬埔寨政府因此开始对大规模的跨境人流进行调控,以降低中介、雇主和腐败官员对流动工人的剥削和人口走私。

尽管合法流动人口数量有所增加,但侵权的案件依然普遍存在,新的调控远远未能全面落实。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2017年针对这个议题发布的一份报告说,调控流动和终止侵犯劳工权益长期以来引发关注,但有关流动工人对家庭与家乡社区的社会影响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夏港说,她与丈夫在泰国种植园的打工收入不错。那里的工作与生活条件也较理想。但她补充说,他们越境打工,对家庭造成很大的影响。16岁的女儿因此辍学,与他们两人一共工作;6岁的小女儿留在柬埔寨,由今年60岁的祖母照料。

夏港对美国之音柬埔寨语组说:“我的大女儿无法定期上学,因为她跟我一起出来了。但我的小女儿可以在村里学习”,“我对她们的前途感到担忧,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们没有钱。”

心理影响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研究显示,大部分柬埔寨流动工人都像夏港一样,把子女留在村内,由年迈的爷爷奶奶们照顾。这些老人很多已年过六旬,没上过什么学,照顾儿童很吃力。

研究报告说:“调查采访过的祖父祖母们大部分健康有问题,对照顾儿孙感到吃力”。报告采访了250位照料儿童的老人和受到照料的儿童。报告说:“很多老人不得已肩负起照料第三代的责任。”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说,流动打工的父母寄回家的钱让孩子们穿上了更好的衣服,吃上了更好的饭菜,有更多的机会受教育,还为家庭其他成员提供了补贴。

报告同时提醒, “由于父母流动,与子女的关系不复存在,导致孩子们受到很多情绪与心理的负面影响。因旅费问题,大部分接受采访的父母每年只回一次家。”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警告说,与父母一同流动打工的儿童们,尤其是那些为此辍学的儿童,都有可能成为人口走私与劳工剥削的对象。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提供的政府分析数据显示,柬埔寨波萝勉省、马德望省和暹粒省的人口流动比例分别是13%、11%和7%。

报告说,人口流动尽管已是普遍的社会现象,但“柬埔寨政府或者国际机构目前没有对儿童流动或者成年流动工人的子女进行的定量数据分析。”

我们很不容易

马德望省的德山边境检查站位于波仁公社内。几公里之外的乌克卢齐村,就能明显感受到劳工流动产生的社会代价。

这里20到40岁之间的年轻人没剩几个。当地官员对前去采访的美国之音记者说,当地公社原有人口1万7千人。连续几次歉收之后,这里缺乏就业,债务升高,导致大约10%的人前往附近的泰国。

帕里普今年61岁,先生李萨龙今年63。两人表示,他们三个女儿和女婿都去泰国找工了,两人在家照料8个外孙。

帕里普说:“我们很不容易。对我来说很吃力,每天到头都筋疲力尽。我们都睡眠不足”。李萨龙补充说,“很不容易,可我们别无选择。”

老两口既没精力也无时间种地,只好将小块土地出租。他们只栽种芒果树苗,挣点钱花。

女儿和女婿们定期寄钱回家,每星期大约30美元。这些钱要用来置衣,买粮食,送8个儿童上学。

帕里普说:“我们每天的钱都花个精光”,“有时都没钱给他们买零嘴。我们只能买些鸡蛋给他们吃。”

在回答如何看待子女流动的问题时,她表示:“我希望看到社区实现更多的发展,让年轻人也能就业。这样,年轻的父母就能与孩子们呆在一起,减轻像我这样的祖母们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