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王吉贤因拍战争视频在乌克兰获刑,妻子受访指可能遭中国人举报

居住在乌克兰敖德萨市的程序员王吉贤

旅居在乌克兰敖德萨的北京青年王吉贤近日再次引起媒体的关注,原因是他涉嫌“录制了敖德萨境内防空系统的运行”,违反了乌克兰的“军事管制法”,被乌克兰当局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缓刑一年。

王吉贤上一次引发世界媒体的关注还在一年多前,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不久之后,他在网上发布与中国官方叙事不同的战争境况。王吉贤的妻子达莎在接受美国之音专访时认同王吉贤在X平台所说的自己可能被说中国人举报的说法,并做出了解释。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拍战争视频获罪

一年多前,王吉贤因为在Youtube频道上发布与中国官方不同的有关乌克兰战争的叙事,而得到广泛的关注。他的YouTube频道“Jixian Wang我是王吉贤”也吸引了十三万四千人关注。王吉贤共计发布424个视频,自俄罗斯入侵2022年2月入侵乌克兰以来,视频内容大多是有关战争以及战争如何对普通人生活产生影响,有些视频中更是能听到防空警报。也正是这些包括战争场面的视频为他招来了事端。

王吉贤10月12日被乌克兰安全人员从家中带走,11月29日,在乌克兰法院对他做出判决后获释。他获释后发视频说,虽然现在是“战争罪犯”,但自己依然“爱乌克兰”。

根据法院公布的判决书,他发表于2023年4月5日,2023年7月23日和2023年8月14日的三条视频涉嫌“录制了敖德萨境内防空系统的运行”,并且“对视频拍摄的地点和时间、声音特征、击中目标的事实以及击中的后果等进行评论”。法院认为,将视频发布到YouTube这一公共平台,可以让人们熟悉这些情况,“包括俄罗斯情报部门和其他机构的代表”。

根据乌克兰最新出台的法律:“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参谋部、乌克兰国防部或其他授权国家机构未公开有关乌克兰武装部队和根据乌克兰法律组建的其他军事编队所在地的具体信息。向外国、外国组织或其代表提供指定视频可能损害乌克兰的主权、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国防能力和国家安全”,法院将王吉贤的行为定性为“传播有关乌克兰武装部队或其他军队组织所在地的信息”,认为其违反了《乌克兰刑法》第114-2条第2部分。

王吉贤告诉美国之音,因为自己在刑期,不方便接受采访。王吉贤的妻子达莎告诉美国之音,王吉贤完全是无心之举。

她说:“他们(安全人员)说吉贤拍了这个三个视频,视频上有天上飞的导弹,所以能够识别乌军的大概位置。按照战时法律这就(会判刑)从5年到8年。我们以前不知道有这样的新的法律,所以我太吃惊了”。

王吉贤在自己的推特账号也表示:“我在被关进去以后 看到一审判决书才知道有这个法律,判决书和法律是乌克兰语的,至今我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些法律的英语、汉语或其他语言的翻译注解。我被捕后在律师和翻译的帮助下,他们帮我翻译解释了法律。”

达莎告诉美国之音,王吉贤之所以被警方注意是因为有人举报。她说:“因为第一天安全局刚来的时候,警察说了有人举报,他们不能不反应,他们检查吉贤频道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有问题的)视频。”王吉贤获释后在X(前推特)平台上发推称自己是“被会说俄语的中国人举报到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的”,“举报者有信心把我消失在监狱里”。达莎解释说:“普通的乌克兰人不会说中文,那他们(指乌克兰安全人员)为啥要看中文的频道?”

认罪以获较轻量刑

王吉贤被乌克兰当局关押了大约50天。根据达莎的叙述,乌克兰当局在关押期间向王吉贤施加压力:“在看守所里吉贤听不懂周围的人说什么,没有会英语或者中文的人,只有一个漏水的小房间,很多蟑螂,拒绝给他翻译,不能知道目前的情况什么的,他血压血糖高了多次昏迷,医生强制给他注射药物,但是没有翻译或解释药物,据他描述药物有很大的副作用,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当时看你(起)来状态很差,很恐怖。”

达莎告诉记者,她的诉求一直是能够让王吉贤尽快回家。所以她在和律师商量后决定不反对乌克兰检方的指控,也不要求对视频做鉴定:“吉贤就是拍了并发布了这些视频,这个没错儿,调查员说了能认出乌军的位置,我们就不想反对,重新做鉴定”,“我们总是支持乌克兰,所以收到了最轻的量刑”。

判决书中也提到“法院认为(王吉贤)真诚悔罪,积极协助破案”。考虑到王吉贤年轻且是首次在乌克兰犯罪,在立场上反对俄罗斯的侵略行为并坚持支持乌克兰,为乌克兰武装部队提供了15万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约3万元人民币,还为乌克兰军队进行过志愿活动,并承诺今后将竭尽全力让乌克兰更接近胜利,法院给出了较轻的处罚:处以五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

根据乌克兰当地媒体UNIAN的报道,乌克兰人们被不断敦促不要拍摄或者在网络上发布乌克兰防空系统如何运作的视频。今年夏天,一位乌克兰博主因为传播与基辅防空作业有关的视频,同样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

再不谈战争,希望天下再无战争

获释后的王吉贤重新在Youtube上活跃起来,但是,他不再发战争视频。他将X平台的介绍改为“那个王吉贤心已死,我在‘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愿天下再无战争,和平万岁。从此不再谈论战争和政治,只愿放下一切,陪伴妻子做个普通的好丈夫。”

王吉贤12月1日在X平台发帖说:“希望每一位保卫家园的英雄都可以活着回家,不要再死人了。愿天下再无战争,和平万岁!- 这句话摘自王吉贤在法庭上的认罪书。"

达莎告诉美国之音,王吉贤被释放后状态不佳:“精神状况很差,身体很虚弱,情绪也很低落。他很安静,总是发呆,做噩梦。”她告诉记者,王吉贤最近有了画画这个爱好。

在提到今后是否会继续做YouTube频道时,她表示:“我们想跟律师谈谈,可能会拍关于生活、艺术、和孩子们,但是从来(再也)不会谈论政治和战争的问题”。

不过,战争和被判刑的经历并没有影响王吉贤的工作。王吉贤从战争开始前就在乌克兰为一家美国公司远程做程序员。他妻子说:“他为公司服务很多年了。老板很信任他并给了他很多的鼓励,他现在正在恢复之前的工作,弥补工作的损失。”

这次经历也并未影响王吉贤夫妻之间的感情。达莎透露,他们期待开始新的安静的生活,准备要孩子。

根据乌克兰《刑法》第76条第1部分,在接下去的一年里,王吉贤需要定期到授权的缓刑机构进行登记;通知授权缓刑机构有关居住或工作地点的变更。但除此之外,他可以进行正常的生活与活动。

达莎还提到这件事在乌克兰本地发酵后,“有很多之前不认识我们的人开始对我们有误解,但我们的乌克兰朋友和认识我们的人都支持我们,也特别帮助我们。”

达莎用不是很流利的中文发推为王吉贤辩护:“最不公平的是当我老公做了很多好事儿为了我的国家,支持我们,帮助我们很少乌克兰人谈这个事儿,但只需要做一个不故意的错误,就所有人能够发现这个。这就是社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