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拜登上任100天,在他本星期发表的国会演说中,特别突出美国在外交上两个最大的挑战:中国与俄罗斯。乔治·布什美中关系基金会总裁方大为(David Firestein),过去曾经先后在克林顿总统与小布什总统任内担任美国驻北京以及莫斯科的资深外交官,对美俄与美中关系都有实务经验,他在接受美国之音焦点对话节目专访时对拜登上任头一百天的对华政策表现发表了他的看法。
他认为,中国是美国当今美国人有生之年都将面临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他说,到目前为止,拜登的对华政策除了在语调上出现变化外,和特朗普政府相比尚未发生实质性改变。他也不认为在接下来100天内拜登对华政策会出现巨大改变。请看专访内容。
记者:首先,您对拜登总统到目前为止的的总体评价是什么? 我们对所谓的“拜登主义”了解得比较清楚了。
方大为:我认为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这仍然是拜登政府的执政初期,但我们已经到了第100天,我认为拜登总统在外交政策方面的一些轮廓已经是明显的了。
一来是,显然与我们在特朗普担任总统的四年中看到的情况相比,现在非常强调多边主义,强调以更加协调的方式与盟友、朋友和伙伴合作解决一系列全球问题。
在特朗普时期,我们经常看到美国总统对美国盟友的负面言论,这与我们以前看到的非常不同,我认为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回到了常态。我认为美国总统现在使用的言辞和语言的调性,现在是拜登总统,与他的前任非常不同。
我认为,现任政府更加强调以事实为基础的政策审议和政策制定。在特朗普政府时期,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显然是在想象而不是以事实为基础来制定美国政策。因此,我认为这些可能被称为“拜登主义”的元素开始出现,而且我认为这表现出相对于上届政府的重大变化和转变。
记者:方大为先生,在您的外交生涯中,您曾在美国驻北京和莫斯科的大使馆任职。那么,您对拜登总统的中国和俄罗斯政策有何看法? 在您看来,哪个国家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威胁?
方大为:首先,我认为,毫无疑问,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国和俄罗斯都是世界上两个给美国带来潜在挑战、在某些情况下是真正的挑战的国家。我认为几十年来一直如此。而且我认为,随着我们接近9/11事件20周年,许多外交政策的建制派开始说,我们中的一些人在过去15或20年里一直在说的,那就是我们国家真正需要在比过去20年对这两个国家给予更大程度的关注。
在这两个国家中,我认为毫无疑问,中国是美国今天面临的最强大的、更为强大的竞争对手,也是我们每个在世的美国人有生之年都将面临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这是因为中国是一个巨大的经济体。它是一个巨大的科技强国,它是一个对世界的看法与美国非常不同的国家,但它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特别是在其经济中,特别是在与美国经济息息相关的部门。而且,我认为它对美国的长期挑战甚至比俄罗斯大得多。
记者:拜登总统带来了基于“三个C”的中国政策:在我们能合作的地方合作,在我们应该竞争的地方竞争,在我们必须对抗的地方对抗。您怎么看他的“三C”的中国战略?
方大为:首先,我认为它很好地阐述了对中国的政策和思维模式,我认为它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我认为这个措辞实际上是非常聪明的。
我的意思是,在有些领域我们的确需要合作,因为这样做符合我们的利益。有很多领域我们正在展开竞争,而且我们应该竞争,美国应该在这些领域寻求超过中国。而在我们前进的过程中,当然也有存在对抗因素的领域,不是说美国或中国在寻求对抗,当然也不是说美国在寻求对抗。我不认为美国在必要时会回避对抗。所以我认为这很好地阐述了美国对待中国的方式。
我认为它抓住了这种关系的不同要素。我认为美中关系不是用一个词就能描述的,它有多个方面,我认为这三C的表述,以一种准确的方式,以一种深思熟虑的方式,抓住了这一点。我认为,它表达了这样一个概念,即我们需要能同时用很多不同方式应对中国。所以我认为这基本上是正确的。
记者:拜登总统就职头100天内美国和中国算是进行了三次会谈,首先是阿拉斯加会谈,然后是约翰·克里出访中国,还有气候峰会,拜登总统和习近平出现在同一个大屏幕上和其他世界领导人会谈,在同一个论坛上展示领导能力。您怎么给拜登总统在这方面评分?
方大为:首先,我想美国和中国展开高层接触是好事,没有比首脑出席同一个会谈级别更高了,不过,我们还要看未来双边实质性接触的进展。可是我认为我们两国,世界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以及世界主要力量高层接触是好事,不管是国务卿还是国家安全顾问出席安克雷奇会谈,或者是约翰·克里出访和气候会谈,我认为都是积极的。
我认为在新政府上任只有100天左右时,就期待几次会议就能取得重大成果或者突破是天真的想法,不过我认为这些会谈为将来接触奠定了基础,我希望将来的接触会有实质意义并取得结果,尤其是在美国关系的议题上能取得一些进展。因此,我给拜登政府这个阶段相当不错的分数,有谋、有略,有接触,但是无疑也表达了我们的价值观,努力把双边关系放到一个对美国更有利的位置,这是我们应该关心的唯一标准。
记者:在拜登就职前,很多人猜测拜登总统是否会逆转特朗普总统的对华政策,可是到目前为止,拜登总统基本上维持了特朗普总统强硬的对华立场。您对此有什么观察?
方大为:我认为你是对的。到目前为止,美中政策和前政府相比没有任何大的变化,美国的政策和1月20号之前基本上保持一致。
我们没有看到美国对中国的态度或者对华政策出现日夜颠倒的改变,不像拜登总统对某些领域做出的那种180度的改变,不管是巴黎气候协议、伊朗谈判、拱心石输油管道,等其他领域。因此,是的,我们看到很多持续性,目前我认为我们尚未看到美国政策有实质性改变,只是这位总统讲话的语调,他处事的风格和语言改变。我们听不到“中国瘟疫”或者“功夫病毒”这类特朗普总统常常使用的应受谴责的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的语言。总的来说,我们看到少了一点幼稚,多了成熟的沟通风格。
我们还看到一个更大的趋势,即政策以事实而不是空想为基础。举个例子,在特朗普时代我们看到的一件事,我希望拜登政府初期就可以改变。特朗普总统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关税时,他说,是中国在付这些关税。当然,事实证明这显然是错误的。我希望接下来,拜登政府将能以基于事实的方式来处理这些问题。因此我们确实看到了改变,随着时间推进,我想我们会看到某些实质性的政策改变。
记者:我们来谈一下台湾问题。对外关系委员会最近把美中就台湾问题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列为“首要”潜在危机,过去3个月来我们看到4艘美国军舰驶进台湾海峡。台海局势也是美日峰会的首要议题。你认为那里的局势有多紧急?应该如何应对?
方大为:有几点。第一,我长期以来一直说全球所有问题中,理论上可能发生重大国际冲突的,大陆和台湾问题可能名列前茅,甚至可能要排在榜首,不过这是理论上。那里的确有根本上的分歧,有根本上的紧张关系,而且涉及到很多强大的利益相关者等等。
但实际上,从目前和可以预见的将来来看,我赞同这样的说法,就是虽然没错,这个问题理论上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是目前和可预见将来重大冲突的主要潜在来源,可是我不认为攻打台湾从代价和收益上分析,大陆领导人可以接受这样的盘算。只要这是真的,大陆就不会寻求对台湾动用武力。
我还相信,台湾没有意愿,没有任何真正和显著的意愿赞成统一,台湾2350万人民不会在自由意志和自愿的情况下统一,因此,这将取决于中国是否愿意采取武力。我的判断是,为了达到这个最终目标,中国目前不会,也不会很快认为这种代价是值得的。
记者:您对今后100天美中关系如何评估?
方大为:我认为基本上会是一样的,我想我们会看到美国和中国接触的语气会有些改变,我希望也相信我们会看到不同内阁官员和中国进行更多的高层接触,可是我不认为在今后100天里,我们会看到美国对华政策会有改变,我不认为我们会看到根本改变。我认为在可以预期的将来,拜登政府对待中国的方式和特朗普政府非常相似。
有一件事我非常希望看到,我想目前是建立信任的好时机。我希望看到全面恢复领事馆,也就是休斯顿和成都领事馆;我希望看到恢复富布赖特项目;我希望看到美国和平队重新进驻中国。我希望看到进一步实质性地取消特朗普时期的双边关税,美国和中国都应该。我们应取消这些自我伤害,扼杀就业机会的关税。它给美国带来恶劣影响,我们应该回到以前的样子。
我必须指出,特朗普领导下,美国和中国的年均商品赤字创下了最高纪录。让我们回到另一个方向,让我们的国家重新着重于如何解决问题。我对看到一些进展保持希望,不过这需要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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