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遍及全中国的围追堵截。
目标——武汉人。
坐标:湖北武汉蔡甸区鸽翅岭村, 距武汉市约40公里
鸽翅岭村村民通过电子邮件告诉美国之音,当地政府发文,不准有一例新增外地进入者。 各村(社区)封堵的路段,一定要有人值守。按照区长的说法,“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外来感染者进入”,要做到“街街独立,村村独立,严防死守”。
坐标:湖北赤壁市,距武汉市约127公里
农历乙亥猪年腊月二十九(1月23日),54岁的武汉退休市民徐女士赶在封城前的最后一刻回到老家赤壁过年。 几天之内,先后有两拨小区所属单位的人上门来,打听她在武汉的住址,详细询问了她在当地的活动,记下了她的身份证号、手机号,反复叮嘱她不要出门。
吕女士表示压力挺大,她是整栋居民楼里唯一从武汉回来的。
坐标:广东汕头市,距武汉市约1088公里
封城两天前,武汉金融业从业者刘先生临时改签机票,带着家人来到汕头。还没来得及好好体味当地的风土人情,一家四口就住进了汕头政府为武汉人统一安排的隔离酒店。
“这边要住到抵达汕头14天为止,政府发一个健康证明给我,我们就可以在汕头自由行动了,”刘先生说。“至于什么时候回武汉,只能看武汉什么时候解禁了。”
坐标:北京市,距离武汉1152公里
丰台某干休所小区确诊了一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后,整个小区实施隔离封闭管理。小区门口有人时时把守,严禁外人进入,严禁走家串户,在户外必须佩戴口罩,人与人之间保持一米距离,哪家和武汉人有接触必须上报。
“邻居间互相举报,知情不报是犯法,上纲上线了,跟抓反革命似的,”小区居民吕先生说。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的蔓延,中国民间怪象丛生:各地民众竭尽能事堵路、筑墙、挖沟;看到鄂牌照就驱赶;不止一个在网上流传的视频显示,从外地回到武汉的人被邻居用木板、金属框封死在家中;对武汉人谩骂攻击,甚至大打出手的也不少,有的地方政府甚至重金悬赏举报未登记的武汉人。
人在武汉的YouTube播主涛鸡公说,今年过年不回家,因为老家的人特别歧视武汉人,从武汉回来的都是重点关注对象,村委会详细掌握了这些人的信息,有的“直接用个横幅往你家大门一帖,横幅上写着,这家从武汉回来的,大家要注意”。
他在1月28日上传的视频中说:“我这是实话实说啊,农村那边,老家那边,只要是从武汉回去的,大家都觉得是瘟神,大家都躲着他,而且还憎恨他,说你在武汉呆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流亡海外的中国作家余杰观察到,在这次疫情面前,中国的社交媒体上,“歧视和咒骂武汉人的言论,远远多于质疑和批评党国和习近平的言论。有人悍然宣称武汉屠城,居然获得三万人按赞。”
他援引一位网友的话说: “这次疫情与萨斯是不同的。民众变了,官也变了,不是变得更好,更科学理智,更文明——而是更黑暗。”
封城前离开的武汉独立作家黎学文一家老小至今漂泊在外。
“这次疫情到现在,作为武汉市民,最难过的还不是它们不把市民的生命和生活当一回事,因为从开始我就对它们的治理能力不抱希望。最让人难过的是有些国人对疫区人那种以邻为壑的歧视的不友善态度,这种绝望甚至胜过对它们的绝望,” 他在推特上写道。
这个星期,武汉市长周先旺说,受春节和疫情影响,目前有500万武汉人离开了武汉。中国《第一财经》杂志用大数据分析了这些人的去向。
以往,中国政府利用人脸识别、大数据等手段追捕外逃贪官、维吾尔人,并把上百万的维吾尔人关进拘禁营,试图通过灌输共产党的意识形态改变他们的语言、宗教和文化。 如今,武汉人也成了高科技下无处遁形的“猎物”。
“请善待武汉人,请善待湖北人。因为他们是受害者,因为不一定哪天我们会是第二个‘湖北人’、‘武汉人’,”有网民呼吁。
“当人性的恶被激发,便专挑弱者下狠手!这是一场文革式的没有人性的瘟疫,比武汉肺炎更可怕,”有网民叹息。
“恶政之下无人幸免,”有网民说得一针见血。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徐女士、吕先生为化名)